书窝小说 - 都市小说 - 太傅宠妻日常在线阅读 - 第22章

第22章

        进到太夫人房里,孟观潮见幼微和二房、三房的人都到了,氛围轻松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走上前去,给母亲请安,与同辈人见礼,落座之后,几个侄子侄女逐一上前给他请安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赏了两个侄子、三个侄女一人一小袋金瓜子。

        几个人看了,俱是喜上眉梢:年岁在这儿呢,固然喜欢小婶婶之前赏的雅致有趣的物件儿,觉着月例不够花的时候也不少。于是齐齐恭敬行礼谢赏。孟文麒更是微声道:

        “小叔真懂我们的心思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孟观潮一笑。

        三老爷笑道:“四弟出手也太阔绰了些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孟观潮慢悠悠回一句:“其实,是想说我俗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二老爷、三老爷大笑,其余的人也都笑。

        徐幼微置身其中,微笑的同时,只觉恍惚:这是怎样的一个家族?眼前情形,其乐融融,可不定何时,便要争斗得血溅三尺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与前世不同,但终归是好的。前世那种处处透着压抑凝重的氛围,非寻常人可消受。

        丫鬟摆饭的时候,长房的人才过来,除了用妆容都掩饰不住红肿眼眶的大夫人,余下的人都是神色平静。

        徐幼微不动声色,与太夫人闲闲说话,不去看孟文晖。

        不是不想,是了解孟观潮那双眼过于敏锐,稍有异样,便会察觉。

        直到坐在椅子上的孟文晖向她行礼问安时,她才抬手示意免礼,神色淡然地打量。

        前世今生相较,孟文晖变化很大,寡言少语,神色阴郁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十分自然地错转视线,唤怡墨代替自己赏了他一样应付事的物件儿。小一辈人,没成亲就得当做孩子对待,要一视同仁。

        孟文晖态度恭敬地道谢,自始至终,看也没看徐幼微一眼。

        文涛、元娘、二娘逐一上前,言行如常,得了赏赐之后,恭敬道谢。

        宴席摆好,男女各坐了一桌,心绪各异地享用这一餐团圆饭。

        饭后,大夫人走到太夫人身边,恭敬行礼,道:“太夫人,长房有件事情,要请您示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别人立时相继告辞。

        孟观潮吩咐侍书:“服侍着太夫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侍书称是,即刻走到太夫人近前。

        太夫人对观潮和幼微一笑,“回吧,早点儿歇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两人行礼退出,回到卿云阁,在次间喝茶。

        过了小半个时辰,侍书回来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孟观潮吩咐道:“说来听听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侍书将今晚太夫人房里的事娓娓道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在孟观潮听来,情形与下午在海桐书屋见闻大同小异,母亲的态度则与他一致,不管、不干涉,只是,到末了,孟文晖来了一出对双亲以死相逼的戏。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大少爷随身携带了匕首,抵着咽喉,不准大老爷大太太动,说自己总该有一件顺心的事儿,长辈若是不当场答应,他就刺穿咽喉。”侍书说,“他毕竟也曾习武,大老爷大太太都被吓呆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夫妻两个俱是不动声色,不论此事背后隐藏着什么,那一出,真就是孟文晖办的事儿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到最后,大老爷大太太同意了那门亲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孟观潮一笑,放下茶盏,转去洗漱歇下。

        徐幼微回到寝室的时候,他正倚着床头看书,她怕打扰他,轻手轻脚地上了床,他放下书,“跟你说些事情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好。”徐幼微就没躺下,而是在他身边,倚着床头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温声叮嘱她:“侍书、怡墨身手不错,是当初父亲给娘物色的人,很是伶俐。往后除了在宫里,不论去何处,都要带着她们两个。防人之心不可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听得出,他对两名大丫鬟的资质、品行颇为认可,徐幼微却因此生出迟疑,“我是没了后顾之忧,娘那边呢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娘倒是真没白疼你。”他心生暖意,“放心,早就另寻了人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徐幼微这才点头应下,继而话锋一转:“在府中,对另外三个房头的人,也要时时防范么?”这话题,她是有意提及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没错。”孟观潮缓声告诉她,“你也知道,娘是继室,我上头那三个兄长,是原配所生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们四个,没有心慈手软之辈,也没有低头认命之人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如果我碌碌无为,早已死在他们手里。自我出人头地起,对他们也无一分仁慈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万一他们有翻身之日,大抵就是我生不如死之时。他们三个,也不是简单的人物,有才学有手段,有长久隐忍的耐力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言辞之冷静客观,在徐幼微预料之中。

        谋算过人的权臣,对任何事的看法,都不会失了偏颇。

        如果他在庙堂之上,只让人看到冷酷跋扈,那么,如今嚷着带兵清君侧的,绝不会只有西北。

        而反过来想,正如他说的那样,他三个兄长并不是没有才学与手段。前世长房为了甩脱徐家,正是趁着他离京在外的机会,不知用了什么手段,摆了皇帝一道。

        在当时,起码他们让皇帝当即相信,徐家是孟府的隐患,亦会影响到太傅,稍迟一些处置徐家,太傅便要有莫大的麻烦。所以,皇帝让他们完全如愿,只对嫁入孟府的她网开一面,留了条性命。

        而如果她对于孟观潮只是不相干的人,他根本不会理会。那事情怎么想,站在他的位置,都没有出手的必要。残酷的事实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那么,”徐幼微侧头看住他,握住他右手的手指,轻声道,“情形这样恶劣,不可以分家各过么?我是说,设法让他们离开孟家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微微扬眉,看着她的目光,意外惊喜兼具,却问:“徐家情形也不好,你想过让他们分家么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徐家到底不同,没有你们这样的深仇大恨。”徐幼微说,“而孟家,我听着你的意思,家里倒是最危险的地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的确。”他笑,“要跟你说的,正是此事。迟早,孟家要散,只希望到最终,是我想要的局面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担心过你不能容忍这种事,但不能忍也要忍,我不想长期瞒着你,累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嫁了我,你并不能无所付出,或许要长久忍耐我一些劣性,亦要担负凶险。没有稳操胜券的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是怎样的人,他自己最清楚,性情中的不足,不比文韬武略中的过人之处少。

        她闪过一个念头,便是一惊:前世的此时,离惨案发生还有两年,而如果他同样在这时防患于未然的话……那不就是意味着玉石俱焚的结果么?孟家三兄弟毁了他与太夫人,他最终也让他们全部不得善终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是怎样的事,让你有了这样的决定?”她问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并不瞒她:“说心里话,如果我没成亲,如果你没好转,也就这样过下去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单是娘就不肯离开孟府,她就是要看着他们憋屈地活着。从我几岁起,就和娘被他们暗算,要么吃闷亏,要么两败俱伤,完全压制他们,是父亲离世后的事。这才五六年而已,不足以将之前那么多年的仇报复回去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可是,前两日娘与我说,如今时时憧憬平宁安稳含饴弄孙的光景,却又在同时就明白,维持现状的话,也便不用展望我们有子嗣了,孩子定会走我的旧路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当时我说,我知道该做什么,再难也会全力去做,您同意么?

        “娘就点头,笑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小五,同样的话,我也要问你,你同意么?”

        不同意也没用,这是事实。但他希望得到她的同意。这关系的枝节太多。

        徐幼微暗暗地透了一口气,旋即,心里好一阵千回百转。一番话,意味的关乎前世今生的事情太多,几乎难以消化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眼神复杂地凝了他好一会儿,郑重点头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那么,”孟观潮反握住她的手,“日后一些事,你若是察觉端倪,可以问我,绝不可在我同意之前干涉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不论我利用的是谁,不论你对其人是怎样的看法,都不要加一把力毁他,亦或出一份力保他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所有打算,本该和盘托出,但要以防万一,不论何事,所知越少,越安全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好吧。”徐幼微咕哝着,“存着好心的时候,也让人觉着太霸道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轻笑,亲一下她面颊,“答应了?这类话,我不想说第二遍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答应了。”徐幼微就想,不答应也没用啊,你又不给转圜的余地。但是,已经特别知足特别安心。她想寻找蛛丝马迹的最终目的,就是要提醒他先下手为强。而且,他的筹谋,与她的计划并无冲突。

        心神完全放松下来,她便不再克制好奇心:“你们兄弟四个,到底有着怎样的仇恨?”

        孟观潮语气淡然地讲述,似是在说别人的事:“我自出生后,父亲一直溺爱。习文练武之后,两位师傅都常在父亲面前夸赞。父亲自那时起,便开始为我筹划前程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他其余三个儿子,在有我之前,也并不是兄友弟恭。父亲觉得让哪一个顶门立户,别人都没好日子过,就一直没有请封国公世子爵位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从我六七岁起,兄弟三个才有了齐心协力的情形,父亲对我的溺爱,种种举措,让他们认定父亲会为了继室、幼子做糊涂事,给他们安排些德行有亏的罪名,将国公爵位传给我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狠,我承认,却不会对妇孺下毒手。这一点,比不了他们。九岁开始,他们想方设法要我或娘亲的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徐幼微听得心惊,身形一震。

        孟观潮却仍是淡淡的,“也就是从那时起,我开始挨罚挨打,让父亲对四个儿子一碗水端平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笑一笑,给她举最简单的例子,将她的手按在心口附近,“十二那年,跟老大打架,被捅了一刀。他咽喉附近,被我用碎玻璃刺了个血洞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这算是好的,大多时候弯弯绕太多——都明着来,父亲一个都不会留,全部要逐出家门。我走至今时今日,其实也有他们不断摔打的一份功劳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不在意,她一颗心却是突突地跳。徐幼微坐直了身形,继而探身看住他心口的位置,随即,抬手拨开他寝衣衣襟。

        孟观潮颈子一梗,“嗯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,看看。”她慢吞吞地说着,手已滑入衣襟,寻到了那一处疤痕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看着她单纯出于好奇的表情,眯了眯眸子,“要不然,我给你脱了?”